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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妹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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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年初三, 搬出住了五年的地方。

爺爺奶奶送行,給她準備很多東西,她一件沒留, 重點搬走了自己的書,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, 衣服帶的自己常穿的那些就夠了。

時郁沒回來前,她先離開了。

奶奶問她為什麽不等哥哥,哥哥回來會著急的。

明當當無法告訴對方,就是因為不想等才提前走。

分別是世上最殘酷的事情。

她做不到像父親每次離開自己時的那種坦然, 毫無牽掛,她仿佛被陷在一個沼澤裏,時郁就是那塊沼澤, 可能走入時不經意, 幡然悔悟時差點命喪其中。

到了市區,找了一家賓館住下。

接著打明江遠電話,她甚至還回了一趟南山公館,保姆告訴她,明江遠已經大半年沒回來, 還有許多行李在家裏。

石夏年這回的男人是個本地人,不必住在她的屋子, 所以他的東西被堂而皇之放在前妻家裏。

明當當在父親那堆行李裏找到一張房產證,名字很意外的竟然是她。

她打電話給父親,始終接不通。

最後明當當決定自己去那套房子,剛好她沒地方住。

回老家程序覆雜, 她得轉學,這件事得有監護人來做。她沒有監護人。

房子意外的在她學校附近,步行去學校只要十五分鐘。

明當當在房子裏住下。

似乎什麽都不缺。

精裝修, 水電氣全開,甚至物業費都繳滿三年。

但是總覺得少了什麽,於是打電話回老家,這件事也算明當當後來最為懊悔的一件事。

接電話的是她奶奶,不比時郁奶奶的高齡,她的奶奶今年五十歲整,精幹有力,說話氣調高昂,“當當啊,你爸爸怎麽回事,欠那麽多錢,家裏都被人鬧翻了,你們之前那套房子,他又賣掉,我是一分錢沒見到,結果還被打擾。告訴奶奶,你現在住哪裏?”

“在北城。”

“知道你在北城,具體在哪裏?”

明當當留了個心眼,沒說具體。

但三天後,她驚訝的看到那個老太婆,帶著她的小兒子大孫女,齊齊出現在她家附近。

“當當!”她一個沒註意便被對方盯了個正著。

她的叔叔叫明江華,有一個比她大五歲的女兒,父女倆一齊出現時,明當當就惡從膽邊生。

……

“我們沒地方住,你爸鬧得我們雞犬不寧,現在我們要住這裏來,這房子不錯嘛……”

“寫的我名字。”明當當直接挑明。

那三人集體楞,繼而笑,“你的就你的,我們又不搶。”

“你們怎麽找來的?”

“你前繼母住的那個地方,我們找過去了,你爸爸太不像話,把大家鬧得不能過日子,那好好的婚姻也毀了。”他叔叔十分可惜,和明江遠的書卷氣比起來,這位十分大老粗,胸無點墨的典型。

明當當的奶奶也是奇女子,一母同胞,養兩樣人。

就如明當當成績名列前茅,而和她叔叔家的女兒南轅北轍一樣,這一家人有著涇渭分明的鴻溝。

明當當換了地方,晚上老失眠,在黑暗裏她就數著日子,數著數著終於到那天。

早上,她早早起床,其實是一晚沒睡,在廚房裏燒了一鍋白粥,這是她廚藝的極限,好在住進來後,她逐漸學會養活自己。

吃完早餐後,奶奶才起床,打著哈欠說要給她大孫女做牛肉面。

“當當,你吃飽了?要不要給你做一碗?”奶奶問她。

明當當搖頭。

她來到衛生間洗漱,結果發現馬桶邊緣全是黃色尿漬,惡心的差點飯吐出來。

匆匆洗完,從房子裏幾乎逃了出來。

漫無目的在馬路上走了一圈,忽然發現身後跟著一輛熟悉的車。

不用細看,就知道那是誰的。

她停步,等著那車靠近自己。

對方徐徐靠過來,接著落下車窗,明當當看到清晨他的側臉,清雋,微冷,像路旁草尖上的寒露。

“哥要走了。”他說。

明當當垂眸,回,“我知道。”

“怎麽不打一聲招呼就離開?”他在怪那天她突然離開的事。

明當當心裏忽然好受起來,“你之前不也沒打招呼?”

諷地他無法回聲。

明當當說,“我現在住這裏,我爸總算對我還有一點牽掛。”

他點點頭,說不出話來。

明當當又說,“不邀你上去坐了,家裏有人。”

這回他開口,“他們會煩你嗎?”

“你知道他們?”她後知後覺,“你回南山了。”又笑,“沒事,家裏人多,我住著才不怕。”

接下來無話題可聊。

時郁在等她,可明當當很不想送他,他明知道她不想,所以也不主動開口,就這麽僵持著在馬路邊誰也不讓誰。

最後,明當當忍不住說,“要不然我送送你吧,哥哥?”

他聞聲立即下車,繞到她這邊來,打開車門。

明當當爬上去,自己扣好安全帶。

他上來後似乎楞了一下,因為一向都是他替她系安全帶,前六年,明當當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無手人,所以今日這般狼狽。

去機場的路上,有幾個熟悉的朋友打電話給他,他們打算送他,他都客氣的拒絕了,表示沒什麽大問題,不需要隆重。

看他寒暄得當,明當當就又想不通,為什麽非拉上她不可?

到了機場,看到李辰。

李辰旁邊站著顧嘉致。

顧嘉致旁邊是盛瑤。

這三個人明當當入目先後順序決定了對他們的客氣程度,排最後一位基本無視。

不過這一天,她和盛瑤都掐不起來。

盛瑤有些哽咽,“你在那邊照顧好自己,有事我們去看你。”

“有什麽事?顧好你們自己吧。”他笑,然後喚她過去,“當當……”

“我會照顧自己。”她主動說。

他望著她笑,然後點頭,“好。”

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段路程。

他即將安檢。

李辰本來和他聊得挺開心,接近安檢口大家都有些興致缺缺。

明當當走在最後,李辰把她拉過去,企圖讓她說幾句送別的好話,但是怎麽可能。

她抿著唇,一聲不吭走在他身後。兩人一臂之隔,他外套上的紋路都被她看得真切,但是直到過安檢口,他都沒有回頭。

明當當眼淚掉下來。

“你們先回去,我送當當。”李辰太了解她了,他覺得她需要安慰,也順手打發走她的死對頭。

兩人在機場大廳佇立,李辰企圖哄她,“當當啊,別哭,哥哥看到要醜死了。”

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心想,連李辰都知道她難過,他為什麽一眼不回頭看?

李辰送她回家。

到門口,她情緒稍微控制住,紅著眼眶看著外頭,一言不發。

李辰嘆氣,“別怪他。”

“不怪他。”

“你這是在怪。”

“不怪。”

“當當……”李辰透過後視鏡看她,“他比你還難過,只是你看不到。”

“是嗎。”她已經絕望,“隨便他怎麽樣吧。關我什麽事?”

“……”

年後,高一下學期,明當當開始頻繁的請假。

基本每個月都要請四五天,而且是連請。

班主任關懷她怎麽回事,她難以啟齒。

“是不是例假不舒服?”做為一名男性,班主任的細致讓她難以擡頭。

對方笑,“是這個啊。不要不好意思。不過最好還是讓家人帶你去醫院看看,不能每個月都這樣啊,以後走上社會也多有不便,一定把身體查清楚了,哪裏問題治哪裏。別怕。”

說了別怕怎麽可能輕易不怕。

她痛經到直接昏倒。

當時家裏沒人,叔叔他們到外頭吃飯,她一個人倒在離自己床的半步之遙。

醒來時,肚子上敷著一只不斷蠕動著的手,睜眼一細瞧,嚇得氣吊在嗓子眼,聲音被倏然掐斷,驚恐無比。

“當當別怕呀,是叔叔。”他說著摸她肚子。

明當當想起一些不好的童年回憶,當即滾了一圈,抱著自己被子,謹慎到縮在床頭,戒備盯著對方,“你幹什麽?”

“你暈倒了,叔叔抱你上床,順便看看你哪裏不舒服。”明江華笑起來時露出一口黃牙,令人作嘔。

明當當讓他出去,發了超大的脾氣,驚動客廳裏的老太婆。

那老太婆進來瞧了一眼就罵,“當當你什麽態度啊,這是叔叔,怎麽對叔叔大呼小叫?”

“你們離開我的家!離開!”事實上對敵人同情就是對自己的殘忍,小時候她住在叔叔家,受盡這變態的欺負,所以她沈默寡言,並且討厭和奶奶一起住。

後來明江遠接她回去,問怎麽回事,明當當太小了,都無法形容自己親叔叔對自己所投射過來的那種眼神。

明江遠以為她大驚小怪,甚至要帶她看心理醫生。

明當當此刻倏地才發現,從和時郁分開後,她過去如噩夢一樣的生活又如數返回,那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,令她在勃然大怒的兩三分鐘後再次暈倒。

這次她模模糊糊有些意識,知道有人撥了120,也知道有人故意打給時家的人,她手機裏刪掉了時郁號碼,索性沒撥到美國那邊去。

不過撥過去又怎樣呢,不過是他看她笑話罷了。

……

“當當?當當?”這次醒來是在醫院。

清朗的男聲透著焦急,還有點點酒味。是李辰。

他手上掛著西裝,白色襯衫淩亂,領帶歪歪斜斜,頭發還有些亂,但不妨礙俊朗如一。

明當當眨了眨眼,“……辰哥?”她腦袋模模糊糊的,不然不會叫人。

李辰高興“哎呦”一聲,“大小姐肯開金口了。”

“我怎麽了?”她其實心裏有數,但是不敢相信自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倒兩次。

“你貧血。”李辰另眼相看她說,“當當長大了,有些事不便說,可身體不舒服怎麽能不通知辰哥?”

“別開口閉口哥,我會想到不好的人。”她擰眉回。

李辰笑,“還說不怪他。瞧瞧這嫌棄的小表情。”接著他又說正題,將醫生的話覆述一遍給她。

“子宮和卵巢沒問題,可能是宮頸管狹窄,等以後成年,漸漸就沒這麽厲害了。”

“我知道……”

“以後止疼藥常備,別硬抗知道吧?”

明當當不吱聲。

他倏地轉話題,建議,“幹脆搬來辰哥家住,方便照顧你。”

“你不是要工作?”她看著他這一身正裝打扮,如果時郁不走,他也是和李辰一樣,西裝革履,酒局常赴,在生意場上奔波吧。

李辰笑,“你又不是奶娃娃,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你?給口吃的,平時早晚跟你說說話,沒幾下就養大了。之後就給辰哥做媳婦兒好不好?”

“你走開……”她抗拒。

李辰笑地肩膀抖,“好好,不說了。”

……

這次出院,明當當身體並未好轉,相反連精神都日漸萎靡。

那天李辰在,她沒有將明江華摸她肚子的惡心事說出去,人要臉樹要皮,她想活出一個人樣讓那個人瞧瞧,沒他,她一樣開天辟地。

但顯然,效果不佳。

李辰被驚動還不止,過了幾天石夏年打電話給她,問需不需要帶去大醫院細瞧。

明當當說不用,她好多了。

當然是撒謊了。

過了兩天,她身上又覺得好痛,兩膝蓋有時候在睡夢中會痛醒,她在網上查說有可能是骨癌,頓時嚇地半死。

但是一想,死就死吧,反正活著這麽艱難,不如早點見媽媽。

她冒出這種觀點時,人已經很頹廢了。

無論是在學校課堂還是聲樂老師的課時上,她總走神。

這天,她主動跟聲樂老師說,這個月上完不再來了。

“為什麽?”老師驚訝,“當當,你很優秀,過兩年高考可以考國內一線的音樂學院。”

“過兩年?您也說過兩年,好長啊。”她笑地落寞,沒多說,下課後就離開了。

她甚至撐不到這個月結束,第二周就沒去了。

時郁的電話在當周的第一節 課後打來,隔著重洋,他聲音顯得陌生,“老師說你沒去?”

“是。”她虛無縹緲,懷疑耳邊和她說話的人是不是假的。

“哥已經交過三年學費,現在不去又不能退,不浪費嗎?”他哄著,“去上完,如果對老師不滿意,我們可以換另外一個。”

“我以後都不會花你錢。”

“……為什麽?”

“你是你,我是我,我們不相幹。”她不知道她輕飄飄的一句對那頭的殺傷力是有多大。

結束通話後,時郁第二天就飛回。

很意外,很突然。

沒有一點預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品品文案再看看這裏哥哥給她花錢的事,嘖嘖^_^

熬過這段當當會成為超級牛逼的人

入V快樂,進來的留腳印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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